记者 浩民 尚晓阳

    2005年能否成为中国证券市场的转折之年？转折的出现需要创造怎样的条件？带着这样的问题，本报“两会”报道组记者日前采访了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成思危。

    背离根源：先天不足 后天失调

    记者：最近几年来，中国证券市场的发展陷入困境，出现了与宏观经济增长态势相背离，与企业微观经营业绩改善相背离，与党和国家推进资本市场改革开放和稳定发展政策导向相背离的现象。您认为，出现这种“三重背离”现象的根源是什么？

    成思危：早在2001年，我领导全国人大常委会《证券法》执法检查工作后，曾对中国股市有一个总体评价：“宏观看来进步不小，微观看来问题不少” 。股市热的时候，大家不大容易冷静思考它的问题。那么，这两年股市冷了下来，大家对它存在的问题思考得就比较多了。归结起来，八个字：“先天不足，后天失调”。

    所谓“先天不足”，就是股市在制度设计上有缺陷。

    缺陷一是过于强调股市的融资功能，而忽视了它的投资功能。本来股市应该是一个有效的投资与融资场所。我国的股市，过于强调它的融资功能，一直没有很好地重视和发挥它的投资功能。

    缺陷二是单边市，只能做多，不能做空。没有信用交易，不能融资融券，买空卖空，这样的结果是，只有在股市涨时，大家才能赚钱；股市跌时，就亏钱。而且，股市一跌，交易量就萎缩，市场便失去了活力。

    缺陷三是半流通市，只有流通股能流通，国有股和法人股不能流通。这样便带来以下两方面问题：第一，股市本身对经济的影响和作用要小得多。从近几年来看，我国宏观经济发展情况不错，但股市却低迷，道理很简单，因为股市太小，难以发挥其经济睛雨表的作用。第二，造成流通股和非流通股持有者的利益不一致。尽管股市在跌，但非流通股股东还想通过增发进一步“圈钱”，造成流通股价的进一步下跌，流通股股东利益受损。

    所谓“后天失调”，表现在：第一，对提高上市公司质量这一重要问题，没有能够摆在应有的位置。上市公司是股市的基石，股市要想好，必须上市公司本身要好。所谓好，一是业绩好，二是依法经营。但偏偏我们的上市公司业绩从总体上看相当差，给投资者带来的回报很少，而且虚假信息、内幕交易层出不穷。另外，往往因为各种因素，好的公司不一定能上市，差的反而上了 。

    第二，我们的股市在前些年受政策影响太大。坦率说，没有一个股市不受政策影响，但受政策影响太大，这是不正常的。

    第三，在监管上，没有很好地强调保护投资者的利益，或者即使这样说了，但没有将保护投资者合法权益，特别是中小投资者的合法权益真正落到实处。

    第四，在股市交易的诚信制度建设上，没有下大力气。

    第五，政府扮演着双重角色。从市场建设者和监管者的角度来说，政府应该保证市场的公开、公平、公正，但另一方面，政府又是许多国有企业的所有者。在真正遇到问题时，政府总是在某种程度上想办法化解，或为国有企业“埋单”。这两种角色之间就必然产生矛盾冲突，难以保证“三公”原则的真正实施。

    2005：可能只是转折的开始

    记者：业内人士及社会各界都在呼吁并期待着2005年能够成为中国证券市场发展的转折之年。在您看来，转折会不会出现？

    成思危：2003年初，我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让股市恢复本色》，主要内容可用两句话概括：要让股市成为有效的融资和投资场所，成为适度投机的场所。当时我预计，股市要恢复本色至少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今年正好是第三年。遗憾的是，前两年有关部门在恢复股市本色方面做的工作还不够。今年能否解决股市的问题？现在看来，“国九条”出台后，方向是明确了，但是要把方向变成实际的行动并且取得成效，还要看政府有关方面执行的力度。

    作为一个审慎的乐观主义者，我不认为股市今年会有很大的改变，可能只是转折的开始。对那种盲目乐观的观点我不赞成。影响股市发展的根本问题不解决，即使股指一时上去了，最终还是会掉下来。关键是要标本兼治，把股市的制度建设向前推进。

    记者：那么，为了尽快实现中国证券市场的转折，应当采取哪些措施标本兼治呢？

    成思危：所谓治本，一是要强调股市的投资功能，发挥股市的扶优汰劣、优化资源配置的作用。真正让一些不好的上市公司摘牌退市，让一些好的公司进入股市，使股市涌现出一批蓝筹股，还要加强上市公司的法人治理，改善上市公司的总体质量。

    第二，允许信用交易，允许做空，将单边市改为双边市。即便在股市下跌时，投资者也能够有赚钱的机会，从而让股市保持较高的交易量，保持一定的活力。

    第三，进行解决股权分置问题的试点。寻找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这个方案的前提是，不损害中小投资者的合法权益，或者从长期看，对市场应该是利好的。试点时，可以找一、两家好的上市公司，具备条件的先行试点，发现问题及时修正。要防止有些人利用解决股权分置的机会，进一步损害中小投资者利益。

    第四，进一步加强市场监管。在监管思路上首先要明确从信息披露入手，保证信息披露的全面性、真实性、准确性和及时性，把它作为监管的重点。

    第五，培育机构投资者。发挥其信息、专业知识、投资技巧和抗风险能力等方面的优势，在股市中发挥其主导作用。

    第六，允许合规资金入市，增加股市资金供应。我们要想办法开辟渠道，让合规的资金入市，但前提是必须要有有价值、高质量的上市公司作为投资对象。

    第七，加强市场诚信体系建设，包括上市公司、券商、会计师、律师等中介机构都要加强诚信建设，特别是要提高他们的失信成本。

    第八，切实从程序上保障中小投资者的合法权益。尽管《证券法》中规定，由于虚假信息、内幕交易、操纵市场，给投资者造成损失，投资者可以起诉索赔，上市公司董事要负连带责任，高法对此也有司法解释。但为什么成功的案例不多呢？这是因为我们缺乏一种机制、一种程序，这在国外叫集体诉讼，我们称之为共同诉讼。我认为，只有明确有关程序，才能真正保护中小投资者的合法权益。

    股市泡沫挤得差不多了

    记者：在这些措施中，您认为最重要、最应优先采取的是哪项？

    成思危：上市公司是股市的基石，因此首先要提高上市公司质量，要让股市里多数的上市公司比较健康。上市公司造假、虚假信息、内幕交易等等，是目前股市很多问题的根源。我不认为解决股权分置是最重要的问题。只要上市公司质量好了，在未解决股权分置之前，投资者一样有钱赚。

    股市需要有好的投资对象。现在股市的泡沫挤得差不多了，市盈率也降到了正常的水平，如果再涌现出一批好的上市公司，形势很快就会有变化。只要上市公司每年分红能高于银行利息，投资股市就很有吸引力。（中证网）